和往常一样,我们乘坐的从利雅得飞往麦地那市的沙航航班始于一段祷告。
广播内放送着语调低沉、缓慢的祷告经文,我的目光透过小窗板,下方是延绵不绝的沙漠。我们的目的地是藏身在这一片沙海之中的古城萨利赫迈达(Madain Saleh)。许多人都听说过古代纳巴泰人的首都佩特拉古城,萨利赫迈达是他们第二大的城市,如今已是世界文化遗址,但相比佩特拉,知道这座城的人并不多。 萨利赫迈达位于古香料之路上,曾繁及一时,在纳巴泰人的贸易帝国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但如今,这里残存的只有数百座保存完整的石墓。
萨利赫迈达位于古香料之路上,曾繁及一时。
抵达麦地那市,我们又坐了四小时的车,路过了绿洲小镇Al Ula,又驶过一段距离后,我们终于抵达提前订好的酒店,这里已是汉志省的地界,距离利雅得有1043公里。第二天早晨用完早餐,我们和向导Ahmed会和。他很高,留着些许胡须,穿了件阿拉伯传统长袍,围着红色头巾。他笑着告诉我们,他的英语是在新西兰学的。 我们朝着萨利赫迈达方向,从宾馆往北行驶了约40公里,路上Ahmed谈到了纳巴泰人。他们的财富来自懂得如何在艰苦干旱的沙漠中储藏水资源,同时还垄断了从西南的萨利赫迈达到北部加沙港口的沙漠贸易之路。载满乳香(一种植物树脂)、没药(一种热带树脂,做香料和药材)和香料的驼队会停靠在他们的哨所补充饮用水,休息,他们也会收取相关的税费。
萨利赫迈达曾是纳巴泰第二大城。
好景不长,公元106年,纳巴泰帝国被古罗马人吞并,红海之路代替了陆上贸易之路。纳巴泰城市不再是贸易中心,慢慢地,他们的城市开始没落,最终被遗弃在了历史长河中。如今的萨利赫迈达荒芜、寂静,并且意外地保存十分完好,这座城市的大部分地区都被埋在了沙层之中。 目前在萨利赫迈达所发掘出的只是一大片墓园,里头有超过131座巨大的墓室。远远望去,规模和数量都十分惊人。我们走近后,发现墓室上雕刻着一只只翱翔的老鹰、威风凛凛的斯芬克斯和羽翼丰满的格里芬,可见纳巴泰人艺术技巧之高。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墓室上复杂的墓志,我们停在其中一座墓室前,其墓志翻译过来是“Tansy之子Hany……及后代”,结尾处还附上了日期和雕刻者的名字:“公元31年4月……Hoor刻。”
墓志让我们了解到当时纳巴泰人民的生活。
多亏了这些墓志,我们才得以了解从前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姓名、职业、信仰,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当他们当时所制定的法律。关于纳巴泰人的文字记载资料十分稀缺,因此这些信息就显得更为珍贵。Ahmed解释称这些墓志使用的是阿拉姆语,一种当时中东地区普遍使用的古闪米特语。阿拉姆语在商业和贸易交流中被广泛使用,但纳巴泰人同时也使用一种早期的阿拉伯语,Ahmed还特意挑了几处指给我们看。 在所有的墓室中,Qasr al Farid给我们的印象最为深刻。主要是因为它的规模,因为这些墓室的外观其实都非常简洁。经过中央大门便能进入到墓室内部,那些嵌入墙壁的搁板就是用来放置尸体的地方。 从Qasr al Farid往外看,这片岩石沙漠给人一种独特的冲击感。块块金黄色的砂岩耸立在平坦的沙地上,被数个世纪的风吹雨打雕磨成了各种歪曲的尖顶、圆顶结构。在这里,寂静仿佛被实质化了,这一片寂静之中,稍稍激起微微涟漪的只有我们的脚印和车轮印。
许多穆斯林认为萨利赫迈达是一块不祥之地。 不像佩特拉那样游客满布,贩卖纪念品的小贩以及供游客骑乘的驴子,萨利赫迈达空无一人。穆斯林们不会来这里参观,他们相信这片地区受到了诅咒,因为纳巴泰人拒绝放弃他们的信仰改信伊斯兰教,而非穆斯林想要获得沙特阿拉伯旅游签证又是出了名的难。缺乏人烟,再加上干燥的沙漠气候,当佩特拉的古迹开始逐渐瓦解时,萨利赫迈达的石墓仍然保存得十分完善。 我们在墓园内随处游览,在大小墓室内进进出出,不时摸摸这些冰凉古老的岩石,全然忘却了时间。几小时候后,我们回到了车上,出发前往东北方的Jabal Ithlib,人们认为这块巨大的露岩是纳巴泰人用来祭祀他们信奉的神灵Dushara——群山之王——的宗教圣地。
这里的石墓保存十分完好。
通往Jabal Ithlib的是一条40米长的崎岖小道,两侧崖壁上画满了记录驼队和商人的岩画,还嵌有数座神龛。Ahmed指向一旁的条条水渠,它们的功能是负责将水送入贮水池,纳巴泰人善于收集雨水,利用地下水资源的能力可见一斑。 我们沿着Jabal Ithlib西南的斜坡出发,开始攀登Ethleb山。我被强制要求穿上了从头到脚一身黑的长袍,穿着它爬山可不是一件易事。不过在艰难地登顶后,我觉得这一切都值了。朝西望去是一片巨大开阔的平原,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古代驼队和商队在远方缓缓朝萨利赫迈达走来时的身影,驮篮内装满了乳香,这种萃取自乳香树的树脂块,稀少又珍贵,只有最富有的古罗马人、古希腊人、古埃及和希伯来人才能享用。
萨利赫迈达的大部分地区还尚未被发掘。
随着太阳沉入地平线,我们踏上了回程,在路过一处墓群时停了下来。我们将几块有着明亮图案的毯子铺在沙地上,喝着阿拉伯咖啡,互相传递枣泥馅儿的mammoul饼干。在夕阳的最后几抹余晖中,萨利赫迈达的墓群闪着金色的光芒,四周的寂静像一块厚重的巨毯般盖在我们身上。慢慢地,在我们的注视中,这片沙漠陷入了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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